第532章 点天灯(二)

苗寨众人排成长队,在九辛脚下一人放上一根木柴,很快堆成一个小柴堆。
「这……相当于是每个人都给她来上一刀吧?」我皱了皱眉头。
「众人拾柴火焰高么。穆灵儿,你不会又心软了吧?」
我摇摇头,怎么可能心软,这三年来我看过太多坏人自食其果,以德报怨,何以报德?在她忍心向自己的亲生胞妹下手的时候,我就不可能放过她。
只是……这里面还有小孩子呢。
只比桌子高出一个头的小孩被自己的爸爸妈妈牵着,巴掌大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仇恨。
还有一个奶娃哇恶声恶气地往九辛的身上吐了口唾沫。
「点天灯,已经是私刑了。竟然还让小孩子旁观,让他们也添一把火,这样……应该不利于他们的性格养成吧。」
「苗寨的孩子终归与外面的孩子不一样,外面的孩子巴不得放在手心里呵护,含着都怕化了,捧在手心里怕摔了,这里的小孩哪有那么娇贵,让他们早点意识到人心险恶,知道背叛自己的家族有什么下场,也是好事。」
柴火高垒,把九辛的脚踝整个围住,寨主低声说了一句什么,最后点燃柴火。
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,何况区区一个九辛。
火星子一沾到干燥的火柴,瞬间升腾起明亮的火焰,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,顺着捆着九辛的绳子不停向上蔓延,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。
她全身赤裸,面对如此大火,连半点遮掩物都没有,就像砧板上待宰的羔羊,束手无策,只能用怒吼、咆哮迎接自己的命运。
再刚烈的性子面对火刑,都是一样的慌张痛苦,九辛痛哭流涕,冲着寨主哭叫求饶,哀嚎不已。
寨主的声音阴沉得让人恐惧:「你求饶,只是因为害怕,不是诚心认错,苗寨容不下你这样的叛徒。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,可惜,你被慾念障住了,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和即将到手的权位……我放过你,苗寨的兄弟姐妹也不会放过你。」
「啊!!!」
九辛绝望地大吼起来,如困兽般做着最后的努力,大力挣扎着,把木桿晃得咯吱作响,哀嚎之声在寂寥冷清的空地中回荡。
大火从头到脚彻底覆盖,头发可是易燃物,整个身躯头发燃烧的情况最严重,面孔整个陷进火海里,辨不清面容,空气中瀰漫着烧焦的味道。
恍惚之间,我有一种错觉,这熊熊烈焰就像苗寨族人对她刻骨铭心的仇恨,舔舐一切,把所有能碰触到的都化成灰烬。
众人皆沉默不语,冷眼旁观九辛,这个曾经的接班人,在火焰吞噬下化成一具焦炭。
我把头埋进傲天的怀里,不想再看下去。
「怎么了?」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背。
「没什么,就是觉得私刑很可怕……还是我们的社会好一些,再坏的人也只是枪决或者药物注射而已。所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刑罚,有点害怕。」
「九辛屡屡触犯族规,以往的一切尚能念她年纪尚小网开一面,但这两天所作之事,哼……」他的声音里带上浓浓的嘲讽,「作茧自缚,若不以这样公开行刑的惨烈方式处决她,对寨主和各位长老的威信都是威胁。这样的苗寨,上位者的威严高于一切。」
「……这就是御下之道吗?」
他笑了笑:「对,御下之道……古来上至一国之主,下至一族之长,有几个手上干干净净的?御下之道向来是一门亦正亦邪的学问。」
我吐了吐舌头,这种御下之道我永远都学不会。
我只会用各种甜品「贿赂」小鬼差,板着一张威仪万分的脸教训人已经够难为死我了,还要做一步,想三步的心机和城府,太难为我了。
江傲天清冷地一笑,捏着我的脸蛋晃了晃:「你不用学,跟在我身边好好学道,争取把功德袋填满就好了。」
「哦……」不是我学不学的问题,生来就没有那根筋,就算我再怎么学,也学不会。
李霖风往九辛那儿努了努嘴,低声道:「寨主对九辛还是念几分情面的。你看……」
那火光沖天的样子太噁心,我根本不想往那儿看,埋在江傲天的怀里闷声问:「我不看,你要说什么直接说就好。」
九辛咆哮怒吼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,这处决仪式应该也快结束了,现在看过去,不就正好看到烧的乌黑的尸块?
我又没有那么重口味的爱好。
「好好好,你是大佬,你说了算,其实点天灯比这个还恐怖,要把处决之人扒光衣服,用麻布包裹,再放进油缸里浸泡,在入夜后,将其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木桿上,从脚上点燃柴火,然后再用油浸湿麻布,包裹头部,点燃。」
我皱起了脸,「行了你别说了,好血腥。」
「我还没说完啊,不是包裹头部直接点燃至死,而是燃烧了部分之后浇灭,再次点燃。然后再剿灭,再点燃……」
「李霖风你说这个是存心噁心我的吗?」
「哪儿是啊,对比这九辛的死法,寨主是不是已经很仁慈了?真是在原有的古方子基础上简化再简化。所以我说寨主并不完全铁石心肠,还是在权力允许的范围内放了点水。」
……
也许是亲眼看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行刑场面,一个晚上我都噩梦不断,一会儿是我被捆在木桿上,被烈焰舔舐,一会儿是满脸焦黑,怨毒阴狠的九辛死死拽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向地狱……直接导致我是惊叫着醒过来的。
傲天几乎立马睁眼,扶住我问:「怎么了?」
「没什么……做噩梦了。」我抓紧了被子,夏夜里我竟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「吵醒你了?」
江傲天微微蹙眉,无奈地看着我:「穆灵儿,你是不是被噩梦吓傻了?」
对、对哦……我家帝君大人都不用睡觉的。
「什么噩梦?」
「啊?」
「什么噩梦?」他伸手把我脸上的汗擦干,拍拍我的脸颊让我回神。
「都是九辛,今天看了那么刺激的场面,害得我一整个晚上都梦到她。」我下意识伸手去抱他,但是一动作,这经不起折腾的竹榻马上咯吱咯吱晃个不停。
我大囧。